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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伊姐（周桂伊） 叶子姚
最近我看了一下《玫瑰之战》，看出了内伤。
《玫瑰之战》翻拍美剧《傲骨贤妻》，袁泉饰演女主角顾念，法学院高材生，结婚生子为家庭离开职场十年。
老公是金牌律师，业界精英，深陷官司锒铛入狱的同时，暴露婚内出轨的真相。
为养家养女儿，顾念“削发明志”重返职场，直接“杀”回老本行，进入业内顶级律所。很大原因，她的昔日老同学、校园追求者丰盛（黄晓明 饰）是这家律所的合伙人。
他无条件信任“老同学”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哪怕她远离职场已十年之久。你要说完全拉胯，也不是，重返职场不易，剧多少都有呈现。
日常工作节奏赶不上同步进律所的年轻男律师，连打印资料的速度，都比不过会利用新办法的“对手”。自己也承认当妈后记忆力明显衰退，头脑反应和语言表达都迟钝。第一次出庭慌手慌脚，完全搞砸，就算提前反复演练，也会紧张到词穷。可相比现实中全职妈妈重返职场的困难，她们还是太容易了。离开职场十年还能做本行，进大公司；短时间就完成小白到精英的跃升。不老的容颜，精致的妆容，永远大牌加持的装扮，经常一整套look，就是三四线城市一套房的首付。这里面其实没什么特别真实的女性困境，因为真实的女性困境是，女性职员怀孕后被公司安排到工地上班。是5年的全职妈妈，为重返职场准备3年，每天早晨四五点钟起床学习。前程无忧《2021职场妈妈生存状态调查报告》显示，月收入3000~8000元占比一半以上，3000~5000元占比最多。是妈妈们学历不够好？豆瓣关于“全职妈妈就业难”的话题里，有国内top级法学院本硕连读的高材生因在家带娃失去竞争力。它很多情节包括走位都1:1复刻《傲骨贤妻》，但一落到实打实的律政情节就尴尬了，大部分的案子，到今天，基本都是人情解决的。（比如，“醉驾顶包案”。丈夫醉酒后，蓄意撞上出轨对象，然后让妻子顶包。片子直接跳过警方调查取证的过程，律师用法律条款作为威胁，以共情的方式诱导妻子说出案情真相。）
原版《傲骨贤妻》对法理尺度的探讨要大得多，在这一点上，其实我们都不指望了。问题是，抛开现实主义、职场、女性精神，作为表现中年人情感的剧，用上了中国最好的中年女星卡司，它真的就合格了吗？原版《傲骨贤妻》真正有价值的一点，是展现了情感和利益的矛盾，中年女性的欲望、矛盾、放纵和克制，以及人到中年，生活的绝对复杂。第一个问题，Alicia作为大女主，还有Will这样的英俊情人等候，为什么不离婚？因为维持婚姻，是最符合她的性价比的，不离婚不是因为爱，是因为，她依然在婚姻里受益着。- 他们有过长达十几年真实的岁月静好，培养了两个优秀的孩子。
- 她升任合伙人时，律所高层之所以提拔她，是因为她和尚未离婚的政坛丈夫，形成的紧密捆绑关系，而她对此默许了。
- 她老公竞选成功，也是依靠了A对他的原谅，公开支持，在选民中形成了夫唱妇随、永不言弃的传统形象。
两个人在丑闻后，甚至还会上床，因为Alicia需要发泄，而毕竟这是合法的，且容易。（如果需要，Alicia甚至可以示弱和装傻，把老公放倒，满足自己）你可能觉得这对夫妻只有利益，面目丑陋，但你不要忘了，演到第三季，Alicia和情人Will分手，考虑买下她跟老公已经卖出的老房子，她回到了那个房子。那个房子里，有她十几年的青春记忆，有她孩子们成长的点点滴滴，也有她跟她老公各种温情和软弱的瞬间。她来到浴室，那里有她两个孩子每一年长高刻下的身高标记，当她拉开浴帘，看到那里仍旧留着“妈妈，爸爸”的身高标记时，顿时红了眼眶，背景音乐响起——“I’ll give up everything to be home.”这就是中年夫妻，那句话怎么说的，至近至远，至亲至疏。Will一路血雨腥风走来，已经爬上了食物链的高层，前方仍是暗礁险滩，他时刻无法忘记利益，帮Alicia是真的，但一样会为了稳坐合伙人位子，对要不要裁掉她三缄其口。Will的美好，根本不是美好在他的单纯和勇敢，恰恰是他的脆弱和无力。作为上东区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汉，他看透了婚姻的意义。Alicia作为他青春的连接点，某个意义，已经成为他至高无上的、不可得的、完美的投射。但他并不愿意承认这种内在脆弱，因为他不想面对。相反，他努力想把这个人，当作单纯的性关系，轻松对待。第一季，雪夜之吻拍得自然唯美，点到即止；第二季，两人终于冲破心理障碍去酒店开房，开开合合的电梯，来表现两个人关系，时远时近，时开时合。但真的得到了，他却更加迷茫，因为他意识到，激情也是可以伪装的，他看不透对方，更无法确认自己。
这份爱情的动人，动人在，一个男人的知行不合一，是“拒绝承认”定义着Alicia的意义，而不是“积极争取”。按照某个意义，她应该是传统语境里，理智得近乎铁石心肠的蛇蝎女人。她对Will从头到尾，一直在Will死去，都是理智的，因为“浪漫那部分我懂了，但开家长会就难了”。编剧在拍她和Will的激情戏的时候，下一个镜头切换了烹饪，她对孩子们说“我们要改善一下伙食”，这个寓意没法更加明显。她一直是自保的那一方，她数次跟Will提出分手，都是因为对孩子们感到愧疚。她坚定自己的立场，与Will在法庭上，面红耳赤，刀枪相见。在她最艰难的时候Will帮她站起来，但Alicia为了现实利益不愿意跟Peter离婚也就算了，还背叛他去跟Cary开公司，甚至给自己找了完美的借口——“如果（事业上）我不离开他，就永远不会长大。”但你说她没有对will走心吗？也不是。只能说，人在利益和情感面前做选择的时候，都太复杂了。在第七季，她已经出过轨，陷害过别人，醉心政治，她痛恨老公，但最后变成了老公——屠龙者，最终变成恶龙。但她都那么披荆斩棘、层层进化了，最后她成功了吗？没有。她被险恶的政治耍了，还被扇了两巴掌，一切回到了原点。人生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多金高富帅机场拥抱的戏码，也没那么多全职主妇重出江湖就可以大获全胜的戏码，真正的人生，就是越过山丘，发现无人等待——一个女性的逐渐独立，并不一定伴随什么确定的结果，只是她对自己、对世界，更多了了解。成功本来就是极度罕见的，但成长，每个人都可以。这篇推送写得不好，因为正确的写法，是把《玫瑰之战》的不成熟的点一个一个挑出来讽刺，但我也不想这样。因为影视行业变成这样是每个人允许的，我非常相信，如果我们真实地写出了中年女性的困境和欲望，会引发多少网络二元对立的骂战，可能女性都不能接受。以下论调我们听得不少——- “这个女的那么有野心活该不幸福。”“她就是没遇到好男人，遇到了也不会珍惜了。”“为了孩子咋能干这种事呢，好歹那是孩子的爸爸。”“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只有两毛五，这女的命不好。”
我始终相信，我们观众的成熟程度，和影视行业可以触及的边界，本身也是互文的。别说呈现那么复杂的袁泉了，我们甚至不敢让袁泉在一部中年女性的题材剧里，自然老去。看看《玫瑰之战》里袁泉被过分磨皮的脸：娇嫩，白皙，无皱纹，袁泉的痣都被磨皮磨没了，俞飞鸿的脸肿得也很诡异。顾念呢，进公司，是丰盛力荐；接案子，几乎每一个都有丰盛的帮忙，连闺女转学，也是丰盛出手搞定。编剧的思路也够简单直白，但凡顾念遇到难事，就安排她到丰盛办公室门口溜达打电话。顾念丰盛的相处是这样的，一个动图就看懂了，依然是青春少年剧那套，“中年人”三个字彻底架空。前夫、前婆婆、女儿都很工具人，除了为女主成功做铺垫、制造无关痛痒的枝蔓情节外，再无作用。女主角本质活在没有风险的真空环境，也一直正确且圣母，没有一点人性的挣扎和阴暗，自然也无需感悟和成长。一个本质依然围绕着女性雌竞写的大女主剧本，就算演员浑身宝藏，自身丰富的阅历、对复杂角色的把控力，都无力施展。（上：（我的前半生》 下：《玫瑰之战》，三个字就是没区别）所以最近看过《分手的决心》后，相信确实很多中年女演员会羡慕汤唯在电影里的角色吧，那是国内稀缺的、无法复制的女性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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