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如此特别,我又怎会失望 ♫
从看到《天书奇谭4K纪念版》正式宣布定档开始,我就无比期待十一月的到来,甚至心里还默默开启倒计时。
那种感觉,就好像与一位年幼时关系很好的朋友多年后相遇。见到它,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
那个可爱憨厚、从蛋里蹦出来的蛋生,红胡子白衣飘飘,一身正气的袁公,那三只形态不一的狐狸精……哪一个不是我们的童年记忆。
尤其是那只黑色老狐狸,佝偻着背,脸上黑色八字形大眼圈里藏着一双诡计多端的小眼睛,成了多少人的童年阴影。
太熟悉太亲切了,光想想,心里就是按耐不住地激动,而且有这种心情的,不只我一个。
可是,整整38年了,与“老友”再相逢,除了高兴,却也有些感伤。相信大家也注意到了,在定档海报的右上角,有一半以上的主创名字都加了个框,这些老艺术家们已经离世。这次,我们看到的《天书奇谭4K纪念版》画面也和小时候稍有不同,是经过现代技术修复过的版本。
即便有些遗憾,有些许感伤,还有一些变化,但是,它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团队修复老胶卷,重新调色、配乐,尽可能为我们带回原汁原味的《天书奇谭》。看完4K纪念版,就连老导演钱运达都感叹:“没想到修复得这么好,就像新片子一样。”
要做到这样,整个团队真的没少费心力,不管是调色,还是声音修复,每一步都非常不容易——
首先,要对影片进行去噪、去划痕、色彩增强、超分等处理,不断调优,让画面更加清晰,同时,又要最大限度地保留原始动画的笔触和颗粒感。但是,处理工作还没开始就遇到了难题,因为时间太久,镜头大部分都脱胶了,稍不注意就会断,根本没法扫描,只能全部一点一点重新粘;不仅如此,好多胶片上还出现了霉点,得用酒精一格一格小心地擦干净,完全没有捷径可以走。修复师得把母带中的对白、音乐和音效分离,并且始终遵循胶片原有的特殊音色,竭尽全力保证不干扰观众对于声音画面的情感与年代记忆;配乐也请到交响乐团重新录制,最大的要求就是音色必须与原版趋于一致。坐在影院里,音乐一出来,还是当年认识的那位“老友”,边看着,脑海里那些模糊的童年画面也随着剧情逐渐清晰起来,感觉一下子又回到那个时候。
《天书奇谭4K纪念版》联合导演,已经90岁的钱运达还专门去交响乐团配乐录制现场探望,到了大厅,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同行的速达(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厂长,也是钱导的学生)说“不用站起来,您坐着就行”,钱老说:“我要站起来,这样不礼貌”,然后和大家打招呼。
动画里每一帧、每个线条、每个音符、每句话都承载了前辈们的才华与热忱,也带着我们童年的情感与印记,“修旧如旧”,就是《天书奇谭4K纪念版》最大的诚意。抛开情怀,《天书奇谭》也是一代中国人心中最好的动画片之一,代表中国动画站在世界之巅。创作者从罗贯中和冯梦龙写的小说《平妖传》中选取部分,经过精心改编,把这个神魔小说,变成了一部妙趣横生的童话,讲了蛋生与三只狐狸精之间正邪争斗的故事。天庭有珍奇书籍“天书”,袁公偷看后将其私刻于石壁,因此被贬下凡间看守。三只狐狸偷吃袁公修炼的仙丹,化成人形,四处骗取钱财。他们的恶行被一个从蛋里蹦出来的孩子蛋生识破后,狐狸施诡计从蛋生手中骗得天书,练习法术又开始兴风作浪。最终,天书被袁公和蛋生寻回,狐狸精也被收服,打回原形。小时候被故事里蛋生与狐狸精之间的斗法大战深深吸引,变形法、点石成金法、呼云唤雨术……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看得我目不转睛。可是,现在重新回看才发现,《天书奇谭》的美、趣、妙,全部是由中国文化一笔一画构建起来的——小时候认为好玩有趣的人物,大多借鉴了中国戏曲生旦净末丑的脸谱。粉色狐狸幻化的人形,凤眼柳叶眉、红色樱嘴瓜子脸,脸颊上大大的红晕,俨然是京剧中花旦扮相。蓝色狐狸则被设计成京剧小生的模样,白白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书生衣着,清秀干净。但有意思的是,在书生的外表下,他头脑简单,且非常贪吃,还因此断了一条腿,一下子整个人物立马丰满了起来。
县令的形象对应着京剧中的丑角,瘦长的瓜子脸,再搭上两撇胡子,看起来“贼眉鼠眼”;乌纱帽两边设计成了两枚硕大的铜钱,以及走起来路的模样,把县令装腔作势、见钱眼开的本性展露了出来。不止是人物设计上,故事里每个细节都是非常考究,耐人寻味。在孩子也能看懂的“蛋生战胜狐狸,解救百姓”的主线之外,《天书奇谭4K纪念版》里还有很多大人才能看明白的支线,它不仅勾勒了传统社会各阶层的众生相,还隐喻了——比如:故事中出现的官员们,县令留住自称是仙姑的狐狸精们,让他们“点石成金”给他渴望的豪华房屋、享用不尽的美食佳肴和金银珠宝。他那张“花脸”上,眼珠直转溜,心里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把“仙姑”娶进门,拥有了她,“那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比如: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是个小孩子,创作者给他设计的“木偶”造型也非常有蕴意。他跟狐狸们说,我就想玩,你们快变好玩的东西让我开心……情节设计上充满了黑色幽默,而诸如这样有趣且独有韵味的桥段和细节,影片中比比皆是。
《世界报》曾评价《大闹天宫》,不但具有一般美国迪士尼作品的美感,而造型艺术又是美国迪士尼作品所做不到的,它完全表达了中国的传统艺术风格。这句称赞,放到《天书奇谭4K纪念版》身上也绝对适用。除了在人物和故事上,《天书奇谭4K纪念版》在画面和声音上,也将极具中国文化独特色的韵味展现得淋漓尽致。修复《天书奇谭》,对于今天的所有人,我想有一个重要意义:告诉他们,若干年前我们自己的动画和审美就到了怎样的层次,最民族的就是最世界的,这也是新一代孩子们该有的大国自信。画风上,《天书奇谭4K纪念版》采用的是更为细腻的工笔重彩的艺术风格,并且深受“吴门画派”的影响。袁公下凡时,白衣飘飘。他的四周沟壑纵横,高低起伏的黛青色山峰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这不就是一幅意境悠远的中国山水画卷嘛!离开仙气缭绕的云梦山,走入真实凡间,到处都是烟火气,郊外稻田、村庄宁静致远,而市集街道则熙熙攘攘,就是一张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当我们走进府尹的庭院,山石、流水、小桥,雨雾蒙蒙也盖不住园林的精巧;推开窗门,也是别有一番雅致。不管是高山、田野、池塘、柳树,还是寺庙、街市、皇宫……《天书奇谭4K纪念版》一笔一画细致勾勒出了如诗如画的古代景象。
在整部电影中,我们还能看到很多民间风俗的元素。比如:百鸟朝凤、舞龙舞狮、极具民族特色的乡间腰鼓。
清脆的笛音、嘹亮的唢呐,活泼灵动,对气氛的渲染恰到好处,让人记忆深刻。时隔多年,即便对故事已经模糊,但只要听到音乐,不用思考,大脑就会立刻想起《天书奇谭》,就像烙印一样。11月2日,伊姐观影团组织了一场提前观影,大家带着孩子一起聚在影院重新回味《天书奇谭4K纪念版》。《天书奇谭》是多位老艺术家们共同的结晶,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位都已经逝去,但是,我们仍旧能从动画里每一个细节感受到他们的热枕、专注与真诚;而今天,在老艺术家们的力量之上,又新增了一波同样热爱动画、热爱中国文化的人们,让它鲜活重生。为了这场“迟到38年”的相逢,他们从2018年就开始准备,执着地坚持着,付出了最大的认真、耐心。大概正是这些,让我在看片过程中好几次热泪盈眶:看到了中国动画一步步演化的历史,仿佛穿越,也仿佛触摸着时间。电影的情节在今天看来毫不过时,县令的贪财,知府的腐朽,皇帝小孩的荒诞,甚至天宫本身也有着不开化守旧的一面,1983年的电影,价值观是前卫的。而它的画风工整,融合笑点,甚至出乎意料的斗法设计,即便第一次看,也会大呼过瘾,被故事完全吸引,欲罢不能。这大概就是钱运达强调的,动画无非三个字——“奇趣美”吧。11月5日,一起去影院重回童年,带着孩子一起回味属于我们的童年经典。如果你从没看过这部电影,就更不要错过在大银幕上跟它相逢的机会,你会惊讶地发现,国漫在1983年,原来就那么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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