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资讯

娄烨23年前的作品，4K修复了正在某处放

八卦作者：虹膜 2023-03-18 21:37:31

作者：Richard Brody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The New Yorker

（2023年2月21日）

娄烨2000年的电影《苏州河》融合了很多类型，足以与电影节的选片风格相当，而其复杂性远远不只是展示了导演的精湛技巧。电影形式对于在审查下戴着镣铐起舞的电影人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作为一名中国导演，娄烨和许多其他导演（如伊朗导演贾法·帕纳西）在类似情况下所做的一样。

《苏州河》（2022）

娄烨构建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叙事，提醒观众他需要采取迂回的措施来暗示他的想法；通过聚焦于夺目刺眼的假象，他强调了描绘现实的障碍。《苏州河》（目前正以全新修复版在电影论坛影院[Film Forum]进行放映）谜题般的复杂性警醒观众要有策略地观看该片，不要照单全收，要对他们看到的东西保持警惕，即使充满诱惑的故事让他们沉溺其中。

在《苏州河》中，娄烨——一位有着细腻技巧且深谙象征意义的导演——围绕着主人公的故事设计了多层次的行动，从类似纪录片的探索到伪档案视频片段，再到描述类似奇幻的虚构，然后将其与主人公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在某种程度上，仅仅重述《苏州河》就是一种批判性思考，因为它的转折是如此突然，它的戏剧性结构是如此难以捉摸，以至于它需要某种路径图来强调它的讽刺、影射，以及蓄意的回避所隐含的现实。

首先，《苏州河》被置于开拓性现代主义的标志之下：它是一部日记电影，当然不是真正的日记，而是第一人称电影的分支，其中的中心人物和中心意识是虚构的——也许吧。尽管他的观点和画外音在影片中占主导地位，但主人公仍然是一个狡猾而缜密的谜，他从未被命名，甚至从未见显露过真容，尽管他的手在画面中出现过几次，短短几个瞬间。

更重要的是，娄烨通过使《苏州河》以「电影元素」为中心来强调其现代主义的前提：那个没有名字的主人公（配音者没有署名）是一个独立摄像师，生活和工作在繁华而喧嚣的上海的边缘世界——就在片名所指的苏州河之侧。

主人公（以下称他为「摄像师」）给电影带来了一种伪纪录片的风格，影片所呈现的场景似乎是他本人拍摄的，仿佛就是像他一样在城市的边缘地带蹭吃蹭喝的流浪汉的日常生活。他的一个老客户是一家肮脏的酒吧的经理，雇佣他为一个名叫美美（周迅饰）的年轻女子的表演进行录像，美美是一个水下舞蹈演员，在酒吧里一个类似水族馆的玻璃缸里做美人鱼表演。

演出结束后，她和「摄像师」相遇；他们开始了一段浪漫的关系，但她也是一个神秘的人，偶尔会一次消失好几天。在两人的一次重逢中，美美对「摄像师」进行了浪漫的质询，问道如果她消失了，他是否会像城市传说中一个名叫马达的年轻人那样执着——马达是一个送货员，当他所爱的女人消失后，他用自己的一生去寻找她。

在这一点上，「摄像师」成为了山鲁佐德式的角色，构造了马达的故事，随着「摄像师」本人在画外音中的叙述和评论，这个故事被戏剧化了。马达（贾宏声饰）的故事，是一个落魄的年轻人的故事，融合了黑色电影和超自然奇幻故事的风格；他买了一辆偷来的摩托车，怀有很大的梦想，但最终成为了城市中的一名普通送货员。

酒吧经理雇用马达接送名叫牡丹（同样由周迅扮演）的年轻女子往返于她放荡的父亲和姑姑的家之间——在这一过程中，两人相爱了。马达和牡丹的关系变成了一出复杂的黑帮悲剧——包括绑架、枪支、自杀未遂、警察暴力、谋杀、监禁，以及犯罪和性生活的可怕秘密。

这段故事以倒叙的方式讲述，并在戏剧性的角度上进行了颠覆性的转变，以神话中转世般无常变幻为特点，而且，正如美美告诉「摄像师」的那样，它涉及到牡丹的失踪和马达对她的不懈搜寻。

然而，娄烨的脑海中显然还有更丰富的叙事技巧，如果不揭示其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无法讨论这部影片。在仿佛希区柯克的《迷魂记》的变体中，马达在寻找消失的牡丹时，遇到了美美，并相信后者就是他错失的爱人。然后，娄烨又增加了一重转折，将《苏州河》变成了一个迷人的莫比斯环。

马达通过与美美的相识认识了「摄像师」——他的真实生活与他想象中的虚构人物的生活交织在一起。不用担心剧透：这部电影在神话和现实、真实和虚构的交织之上走得更远。其根本的不确定性，其不稳定的身份和未解之谜的深渊，是娄烨大胆的政治论断的核心。

鲁布·戈德堡式的戏剧框架以类纪录片的形式刻画了一个阴暗无光的上海，它完全与高楼林立的商业之都脱节，没有受到快速技术发展的影响，充满了与工作单位和官方社会秩序相隔离的影子游民。

《苏州河》中对失业、闲散和酗酒，帮派犯罪和警察腐败，以及在官方宣传和太平盛世之外的隐秘活动的描述，本身就是大胆的。它的大胆，在其复杂性的掩盖下被弱化了，但更重要的是这依赖于一个叙述者——「摄像师」，他是隐于幕后的，在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时，不敢公开自己的脸或名字。

娄烨的职业生涯本身也充斥着这种挑衅性的描写和精心设计的计谋，他也因此遭到了官方的责难。他关于一个躲藏的叙述者的故事是有预见性的，多年来，他不仅部分电影被禁，也曾经被禁止拍电影。娄烨2019年的电影《兰心大剧院》讲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二战历史故事——故事以一个剧团对抗日本占领上海时的暴力镇压为核心，对当下的文化氛围似乎有所指涉。该片也受到了审查，不过最终得以在2021年上映。

在《苏州河》中，各种类型的混杂反映了影片所借鉴的遭到阉割的媒体世界，也反映了人们的内心世界——他们的情感受到了时局的影响。当童话般的浪漫，加上美人鱼传说，突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它就变成了荒谬的悲剧。娄烨揭露了痛苦的现实，这些现实在充满了爱、失去和渴望的肥皂剧故事中被纪念和美化，这种故事被框定为城市传说，被传唱成音轨中时而响起的伤感流行歌谣，并在《苏州河》中被拍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