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onathan Rosenbaum
译者:Issac
校对:朱溥仪
来源:《Olive Films Blue-Ray》
弗朗索瓦·特吕弗将《荒漠怪客》称为西部片中的《美女与野兽》,然而,他并没有指出谁是美女,谁是野兽。(很多人都可以充当这两个角色)。
《荒漠怪客》(1957)让-吕克·戈达尔在其第二部长片《小兵》中就已经致敬了《荒漠怪客》里最著名的台词,在这之后,戈达尔其他的同样制作于六十年代的作品才委婉指向了《荒漠怪客》。强尼(语气软了下去,却又自嘲,正要再倒一杯威士忌):谢谢。布鲁诺(米歇尔·索博):骗我,说我离开你并不难过。维罗妮卡(安娜·卡里娜):你离开我并不难过。我不爱你。我不会跟你去巴西。我不会深情地吻你。我曾有幸在1954年的时候,在大银幕上看到首轮放映的《荒漠怪客》,那时候我十一岁,但我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这部电影独特别致。片中愤怒的暴徒逼迫受伤的年少杀手德吉(本·库珀)背叛唯一的朋友威伊娜德,为了自保,德吉向威伊娜德撒了谎,但最后还是死于非命。看到这里,那时的我还没有明白,这样的愤怒是暗指当时恐怖的好莱坞「猎巫行动」(译者注:麦卡锡主义盛行时,好莱坞大批电影人被列入黑名单,受到屈辱、迫害)。但是这一令人震惊的场景,却是如此的真实可感,直接迫切,而这仅仅是这部电影令人震动的地方之一。毕竟,这部电影开片就是一场真正的大爆炸,就连片中酒吧柜台的玻璃杯的镜头似乎也拍得像是一场灾难。因此,正如我后来所了解到的,琼·克劳馥、斯特林·海登以及导演尼古拉斯·雷最初都并不喜欢也不看好这部电影,原因我待会儿就讲,即使如此,《荒漠怪客》显然不是当时像我以及其他电影人所想所感的那般不堪;它甚至成为热门大片。一开始,很多评论都对《荒漠怪客》很不屑——特别是做专业报刊的人,他们因这部电影令人头晕眼花的风格而将其视为拙劣笑话之流的作品——然而,这只能证明他们的评论是多么不靠谱。
之后,《荒漠怪客》以被称为第一部「成人」西部片而声名远播,随之出名的还有从某些方面来说,同样属于弗洛伊德学派的《绝处逢生》(1947)和《复仇女神》(1950)等电影。尼古拉斯·雷是当时好莱坞首批能够以某种方式告诉其观众自己片中的情侣实际上发生过关系的导演之一——《兰闺艳血》(1950)中的迪克逊·斯蒂尔(亨弗莱·鲍嘉)和劳蕾尔·格雷(格洛丽亚·格雷厄姆)、也被称为强尼·洛根的强尼·古塔尔和威伊娜德(更别说跳舞小子斯科特·布兰迪和威伊娜德了)——尽管他们的关系一直都麻烦不断、并不稳定。强尼讽刺的重复对白甚至强调了他和威伊娜德的结合,他说,男人所需要的只是老汤姆(约翰·卡拉丁)的一杯咖啡和一支烟。然而,片中人物因其指定性别角色而拥有相互之间充满麻烦的关系,这样的关系始终处于脱离控制的边缘,同时,这似乎也让强尼、跳舞小子、德吉、威伊娜德、甚至还有威伊娜德的重要对手埃玛(梅赛德丝·麦坎布雷奇)一干人的精神反映如此现代化。「西部片可能本质上是男性化的类型,」评论家伊莫金·莎拉·史密斯恰如其分地指出,「但雷的作品兼顾两种性别,充满歌剧气息,揭示了根深蒂固于这类焦虑中的浮夸花哨、骚动不安的忧虑害怕。」甚至理应爱好和平、平易近人的强尼·古塔尔,在德吉在沙龙开始射击的时候,也变成「枪械狂热者」或好斗好战之人,如同迪克逊·斯蒂尔那般喜怒无常。所有的这些角色都根据存在主义前提而活动,即你的所作所为定义你自己,反之亦然——你所做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是别人看见你做的。(「你俩在干嘛?」跳舞小子问威伊娜德和强尼,强尼回答,「如你所见,朋友」)强尼通过乱弹吉他证明自己的身份,而跳舞小子则通过让埃玛在威伊娜德的沙龙即兴表演来证明自己,然而,两人的男性身份,以及德吉和巴特(欧内斯特·博格宁)两个角色,都必须依靠各种各样的勇敢、辱骂和逞强的行为进一步得到验证和建立。甚至更为混乱的是威伊娜德不断在老板、情人、母亲、亡命之徒和调解人之间变换角色,这样的状态在片中不断得到验证,有时候为了搭配这样的转变,其服装也会随之改变。一开始她穿的是长裤,但后来她自称是因为睡不着,下楼梯来与强尼进行上述的谈话时,穿的又是晚礼服,这好像与她之前说自己对强尼·洛根的爱早已化为灰烬相悖。电影中还有一处,威伊娜德声称埃玛之所以一直恨她,是因为埃玛无法接受跳舞小子喜欢威伊娜德,然而,不止一位影评人总结出,其他形式的清教徒式的压抑及转移——可能甚至还包括拒绝她对威伊娜德的渴望——也许都作用其中。(实际上,我们可以说,整部电影里唯一能证明可见、极端的性冲动的地方,是埃玛看到威伊娜德的沙龙燃起熊熊烈火的时候,脸上露出胜利的狂喜。)
可能除了巴特这样的老派的刻薄鬼、自私自利的恶棍之外,没有人完完全全是自己本应该成为的角色,不过在每一个关键时刻,他们都会必要地宣告自己的身份,但这也仅仅是为了涉及到他们的冲突的需要。与雷其他的电影如出一辙,即使《荒漠怪客》中的爱情面临着竞争、怨恨和苦涩的悔意等问题,片中还是存在很多替代性的家庭:威伊娜德和她的员工、她和德吉的母子关系、跳舞小子和他的伙伴、甚至还有葬礼上转眼就变成滥用私刑的暴徒的一伙人。所有的这些角色都有着麻烦痛苦的背景故事,电影中只展现了一部分,另外,演员和导演的背景故事也在这片段式的遗产中起到了部分作用。甚至有人会认为,扮演跳舞小子团队的四个演员——斯科特·布兰迪、欧内斯特·博格宁、本·库珀和罗亚尔·达诺——都是纽约人,为电影增加了现代嬉皮士氛围,这种氛围,雷也早已带入了其更为个人化的作品中,在《荒漠怪客》中,他则是在田园风光、边界位置的场景中加入了些许城市的智慧。即使今天大家都认为雷是《荒漠怪客》唯一的导演,但还是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琼·克劳馥,或好或坏,在电影的一些创造性决定上是得力的伙伴,首先要提的便是,她是该电影的制片人。克劳馥和梅赛德丝·麦坎布雷奇在电影制作期间的夙怨众人皆知,因此,在大家为麦坎布雷奇的表演喝彩、菲利普·约尔丹答应为她「再写五场戏」之后,克劳馥把麦坎布雷奇的服装撕碎,扔在大街上,这显然也是受到了麦坎布雷奇现任丈夫(弗莱彻·马克尔,加拿大制片人、导演兼演员,因其广播及电视作品为人熟知)和雷的刺激,她先后与两人在一起过,并发生过关系。毫无疑问,雷与麦坎布雷奇的友谊也加剧了这场斗争,但作用最大的是团队里大多数人以及演员都站在麦坎布雷奇这边,当地、甚至最后演变到全国的新闻媒体也十分关注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这也帮助电影取得了票房上的成功。斯特林·海登在面对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时,以「友好的证人」的身份给出了证词,他受到的心灵创伤至今未痊愈,不会弹吉他、骑马、开枪的他被迫疏远这场情感战争及压力,他将这部电影视为废品,随后他说,「好莱坞还没那个钱,能让我去和克劳馥再拍部电影。她如此对待梅赛德丝,真应该感到羞耻。」该电影最初的剧本是克劳馥的朋友罗伊·查赛罗根据自己的小说改编的,可能写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克劳馥。克劳馥让菲利普·约尔丹——享誉盛名的剧本医生(也是被纳入黑名单前列的人)将故事改到亚利桑那州的赛多纳并增加了新戏份的原因之一,是她想要出演更多男主角的部分。约尔丹在向雷的第一位传记作家伯纳德·艾森切兹描述克劳馥的要求时说,「她说她想演男人的角色。她说『我是克拉克·盖博,威伊娜德应该成为主导角色。』」根据雷的第二位传记作家帕特里克·麦吉利根所说,克劳馥向约尔丹抱怨,「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穿着靴子站在一边,还有一些愚蠢的戏。我想要演男人。我想要在最后时刻和梅赛德丝·麦坎布雷奇一起开枪,而不是自己在角落里自娱自乐。让斯特林去角落里呆着吧……」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新戏份是雷和约尔丹合作完成的,虽然两人的合作程度究竟是怎样的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证实,以至于我们可以怀疑,是雷写出了上述的威伊娜德和强尼之间著名的对话,雷的很多支持者也总是将这份功劳归之于雷。(约尔丹说过,雷「和我的合作更多是在建筑层面,而非戏剧上,比如设计沙龙的场景、研究地点之间的几何关系。」)最初,雷预计这会是他第一次担任独立制片人(同时也是导演),但是,一旦克劳馥担任了制片人,抢了他的位置后,雷的个人印记尽管依旧可见,但已经不如他最初设想的那般广泛全面了。体现最为明显的是布景服装、充满生机的色调以及演员表演的紧张程度。尼古拉斯·雷雷最初是以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学生的身份,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赖特是塔里艾森基金会的成员之一(雷做其学生的时间很短暂,很明显,部分原因是雷是双性恋,而赖特恐同),这样的经历给他带来的影响,在设计威伊娜德的沙龙内景方面体现最明显——整体使用了红色岩石以及椽条的形状。至于色调方面,他运用红色、黄色和黑色的方法成为了戏剧理论的必要内容,而且后来的《无因的反叛》也将威伊娜德和德吉两人的衬衣、埃玛的黑色面纱这类道具放在核心位置。《无因的反叛》(1955)《荒漠怪客》除了其现代性以外,之所以依旧被特吕弗称为西部片中的「美女与野兽」,是因为其诗意以及永远神秘的感觉——它对四种元素的排列组合(红岩、空气、火、瀑布),将电影打造为童话或民间歌谣。雷在大萧条时期和阿伦·罗马克斯一起收集、记录了民间音乐,他巧妙至极地运用了维克多·杨的引人共鸣的主题曲,其曲调听起来既传统又现代,这样的做法也概括了电影似乎既是与过去相关又是紧跟现今时代的双面处理策略。合作邮箱:irisfilm@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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