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效忠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普世正义。”这句台词出自位列2020「电影旬报」年度十佳之首的《间谍之妻》，影片聚焦日本侵华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讲述一对日本夫妻为揭露“真相”而决定叛国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间谍之妻》剧本出自黑泽清两位爱徒滨口龙介和野原位，风格与黑泽清的过往作品非常不同，不过黑泽清仍凭它拿下2020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已然得到业内极大肯定。苍井优饰演的聪子，是高桥一生饰演的富商优作的妻子，聪子拍了一部电影，当她洁白无暇的脸庞投射幕布上时，优作流露出骄傲的神情，两人看起来非常恩爱，彼此没有任何秘密。外面的世界并不太平，宪兵队以“泄露国家机密”的罪名逮捕了一个英国人，他是优作的生意伙伴。东出昌大饰演宪兵队中队长太治，得知优作为这个英国人交了保释金，他警告优作“要小心他的朋友”。优作在别人眼里坚实可靠，不仅事业有成，还是个好丈夫，所以聪子经常觉得低他一等，怕被丈夫厌倦，这种顾虑不是没道理，因为优作很少谈及自己的事。优作突然决定与侄子文雄前往1940年代的伪满州，想在一切无法挽回前看看中国。聪子虽不情愿，却也无法阻拦。其实太治和聪子是青梅竹马，只不过长大后进入了完全不同的社会身份，一个是国家奴仆，一个是家庭奴仆。聪子请太治来家中做客，他也送来冷酒的冰块，太治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聪子是否喜欢现在的一切，他显然对优作有些不放心。不久之后优作回国，带回一个神秘女人和写满秘密的日记本，上面记满日军的罪行。作为另一种存留证据的方式，优作还在中国拍电影，而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证据交给美国人，揭发日军非人的一面。但他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聪子，优作只把她当成一个贤惠而头脑单纯的妻子，希望自己所做的事不要牵连她。可回国后，优作的侄子文雄性情大变，他突然辞去工作并声称要投入写作，他的状态暴露了此行去中国的所见所闻绝没那么简单。随后一个突发事件让所有人陷入惶恐，优作带回的女人被谋杀，尸体被抛海中，并谎称是旅馆老板强暴并杀害她，但事实绝非如此。太治怀疑优作与谋杀案有关，但因缺乏证据而按兵不动，聪子则开始怀疑她和丈夫是否彼此坦诚过，以及这个女人和丈夫到底是什么关系。优作和文雄亲眼目睹了731部队为开发细菌武器，对中国人进行毫无人性的人体实验，这些冲击了他们的底线，也让优作旁生了使命感和赎罪感。为知道真相，聪子撬开了丈夫的保险箱，这的确帮她了解丈夫的秘密，却也将她推进一个满是谋杀、折磨和背叛的世界。聪子很快做出选择，决定捍卫婚姻，不让优作进监狱，于是将一半证物交给太治，成了举报的人，虽然文雄因此被捕受了酷刑，却让优作逃过一劫，从这一做法来看，聪子是自私的。但事情没有轻易终结，太治和优作还在继续玩捉迷藏的游戏。其实优作和太治代表了两个极端，优作自称是世界主义者，他不相信道德的划分有边界，所以他把战争受害者当作和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太治则不同，他是坚定的民族主义者，首先相信日本帝国主义，一旦相信国家，便拒绝接收任何有损民族形象的说法。聪子非常想加入丈夫的计划，而且她确实有超出优作预期的胆量和能力，两人并肩作战的日子里，她不惧任何后果，哪怕是和爱人共赴黄泉。但聪子还是被优作缜密的计划欺骗了，直到最后优作都在保护她，他用计谋让聪子拿到被调包的电影胶卷，上面并不是证据，而是聪子的电影，她演了一个间谍之妻。当聪子靠在幕布前疯狂大笑，观众已经分不清她是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是对被再次抛弃感到绝望，她注定是被历史遗忘的一部分，受困于感情、家庭和命运，她以为自己在执行伟大的使命，最后却发现这仍是属于男人的游戏。《间谍之妻》始于1940年日本神户，结于1945年神户遭到轰炸。时间跨度不算长，却精准重现了舶来的西方文化与日本民族主义的相互碰撞，这些意识形态的冲突正在腐蚀人心。正如吉卜力的经典作品《起风了》和《萤火虫之墓》，这部电影不只有反战主题。《间谍之妻》其实是一部带有些许女权色彩的悲剧爱情，它把目光更多聚焦在家庭内部的权力结构，以及妻子对丈夫基于“忠诚”的爱情，事实上，像聪子这样的女性角色并不多见。观看《间谍之妻》的过程是一种享受，华丽的布景和精致的服装平添了许多老电影般的浪漫氛围。尤其是服装，除了审美角度的考量，也暗示了聪子和优作在精神世界上与周围环境有所区隔。“聪子的面具”成了一层成功的隐喻，让她在间谍、间谍之妻、妻子这三个身份之间徘徊。不过《间谍之妻》也有不足之处，其僵硬的叙事把每个人物都搞得缺乏复杂性，演员的情绪被直白地写在台词上，过于剧场化。比如，优作从一个务实的商人突然变成充满正义感的叛国者，苍井优从顺从而毫无心机的妻子突然变得坚韧、冷静又有谋略，这些转变都是瞬间完成，有点牵强，很难说服观众。不过缺陷靠演员的表演弥补了一些，苍井优和高桥一生都极其出色，化学反应更令观众着迷，如若不是像苍井优和高桥一生这样的演员撑住台面，恐怕影片会以失败收场。《间谍之妻》在荒芜的海滩上结束，聪子的一生也以悲剧收尾，这个结局让影片的意境达到一个高度，我们看到了聪子无法掌控的一切，以及她将永远只是“间谍之妻”的命运，事实上，被历史剥削的女性大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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