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回家必哭。

来源：杂乱无章（ID: ZLWZ2014）

作者：太一

上周表姐结婚，我顺便回了趟汕头。

五点半的高铁，爸妈四点五十就在站外等着。

还说我太久没回家，他们想早点到，走新开的汕北大道，结果走错路，差点让我等。

我笑他俩未免也太夸张，我明明春节就回过一趟。

“可你一年在家呆着的时间，还不够20天。”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妈带着埋怨的这句话，只能吃着她给我带的白糖豆花。

总不能跟她说，我有点害怕回家吧。

说实话，回家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但陌生。

就像我在广州出租屋的电视看不了地方电视台，回家才知道《今日视线》换了主持人。

老爸的麻友又出现了几个新面孔，每次给他们开门，我都不知道要叫叔叔还是伯伯。

甚至我妈身上的味道都变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了习惯的洗衣液。

不过也有熟悉的场景，比如我爸妈吵架。

那晚我吃完表姐的婚宴，因为手上还有广告没搞定，就让妈妈先载我回家。

熬夜跟男朋友视频聊天到一点半，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摔倒的声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本来早睡的老妈已经从房间里跑出家门。

我跟着跑出去，看到我爸红着脸趴在楼梯上，不知道睡了还是醒着。

我妈拽着他的一只手，想骂却不敢大声，只能压着嗓子问：“怎么又喝这么多？”

老爸带着满嘴酒气，断断续续回答：“阿三妹，男方那边，亲戚灌酒，我去帮忙挡。”

等终于回到家把门关上后，他们终于提高了分贝吵起来。

我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吵架，内容没什么逻辑，都是一些反问句和很情绪的词。

直到我妈一激动，抄起手边装着蜂蜜水的杯子向地板上砸去，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眼睛一酸，大声哭了出来，朝他们大吼了声：

“够了没？”

然后走回房间，用力摔门，上锁，坐在床上继续大哭。

我妈放下第二个杯子，我爸的酒也全醒了，两个人围在我房间外边，轻轻敲着门。

他们的语气变得温柔：“阿佳，别哭了，我们错了。”

他们终于不再吵架。

害怕回家，是原生家庭的错吗？

我一直觉得我的家庭蛮别扭的，而且这种别扭感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

是我知道爸妈对我很宠，我的童年也几乎没有不好的回忆，甚至是幸福居多。

我爸会在台风天蹚着到膝盖的水，去给我买生日蛋糕。

我妈也会在我被男同学欺负的时候，在学校跟对方的家长大吵一架。

但直到25岁，我却每次回家都会哭到崩溃。

这也是我害怕回家的原因。

后来我边啜泣边打开门，我妈拿着毛巾帮我擦脸，我爸从厨房端来一碗猪腰子煮粿条汤。

我爸小心翼翼地帮我倒好酱油：“哭饿了都，快吃。”

我点点头吃了一口，有点烫，腥味也好重。

可想转头拿纸巾吐掉时，却看着坐在地上，把头靠在沙发上发呆的老爸。

他好像不知道，我从高中就不爱吃猪腰子了，因为班里的男同学看过我吃它后，就经常拿它开我的玩笑。

我也慢慢变得讨厌它，觉得它腥臭且恶心。

但这些事情都是我在高中寄宿时的事，经常周末外出执勤的老爸，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想起他们接我时，老妈在车上的“一年回家不到20天”的抱怨。

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从初中住校开始，已经整整12年没有好好地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过了。

大概，这也是我每次回家都会爆哭的原因——

因为太久太久没跟父母一起生活，所以当我发现他们争吵的时候，我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所以我只能下意识地跟小时候那样，用哭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停止冲突。

而爸妈也一样，他们不知道怎么跟长大后的我相处，所以也只能跟小时候一样，跟我道歉，把我哄好。

那刻，我才终于从「一切都是原生家庭的原因」这个困惑中解脱出来。

原来，对我来说，害怕回家并不是原生家庭的问题。

只是我们分离的时间太长，长到我们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好好相处。

那晚，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突然被我晾在一边，却守着电话的男朋友。

“你好像也是初中就住校诶，但怎么感觉你很喜欢回家？”

跟不怎么回家的我相反，男朋友是一个在节假日里，宁愿多请两天假都要提前回家的人。

他回家的日子里，也几乎没有因为家庭的事情，把自己的心情搞砸。

电话里，他轻松地回答我：“我爸妈也吵架啊，不过他们一吵，我跟我姐就跑去外边吃炒冰烧烤。”

我震惊到好几秒都没有说话，只觉得他的做法很不可思议。

在我的认知里，父母吵架程度跟家庭美满程度是划上等号的。

他们吵到打起来怎么办？他们吵到要离婚怎么办？他们没有我在旁边阻止，事情更严重了怎么办？

“哪有这么严重，你以为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俩就不吵架啦？”

男朋友聊起他大学有次暑假，他爸妈也在深夜里大声吵起来。

他跟他姐拦不住，只能站在旁边哭。

只是跟我爸妈的道歉不同，他爸爸突然停下争吵，朝他们姐弟俩挥了挥手——

“爸妈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我们自己处理。”

他说，就是那次，他跟姐姐就不再掺和父母之间的争吵。

“虽然那时候我爸的语气不是很好，但说的话却还蛮有道理。”

也是在那刻我才真正明白：

把“父母吵架”和“家庭破碎”联系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认知错误。

它只是夫妻之间需要解决的问题，跟家庭无关，也跟你自己无关。

其实，我隔天起床后还蛮尴尬的，不只是因为肿到好笑的眼睛，还因为中午要一起吃饭。

要是他俩还没和好的话，我又应该怎么办呢。

但在我犹犹豫豫地走出房间后，却瞟到正在看电视的他俩，在用同个牙签吃着酸梅粉沾芭乐。

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们是不是也有无数个像昨晚一样，激烈的争吵。

是不是也会有无数次，像现在一样，两个人挨在一起，一起看着电视吃酸梅芭乐。

我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到底是什么样，也不知道问题到底有没有真的解决。

只是意识到——

他们之间是不需要我的眼泪，也能度过分歧的。

午饭时，我们聊了很多表姐婚礼上的八卦，也一起吐槽了那些灌酒的人。

汤里依然飘着被切成好看图案的猪腰子。

我也终于终于，不会再害怕回家。

END

杂乱无章，这里收集了那些不太愿意迎合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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