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和我是一个村出来的，按辈分她该叫我爷。不过我出来工作前，她还小，没怎么叫过;多年后在城里遇见，见面光打哈哈，我也不在意这个。 

    小玉长大了，离家打工，在饭店当服务员时，和一个掌勺的小伙子成了家。婚后不久，她跟丈夫说，咱们既然出来，就得混个人样，趁年轻多学点手艺，总给人打工可买不来房子。于是，她丈夫去学开车，小玉去学裁缝。 

    小玉的师傅是她表姐，设计剪裁样样能，自己开了一家制衣店。小玉本想凭着亲戚关系，尽快把本事学到手，可她表姐为人精明，见小玉心灵手巧，一教就会，贴边上袖板板正正，衣缝连接横平竖直，就多了个心眼，只让她踏机器，不教她学剪裁。小玉明白，表姐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也不好说破，买来缝纫机和服装设计书，晚上回家偷着学。练到八九不离十了，小玉到郑州买了几件畅销的女装，拆开仿制，然后让人家代销，结果销路很好。 

    小玉租了间门面房，挂牌“小玉制衣”。街坊有个卖肉的摊贩欺生，把撑着伞的肉案摆到小玉店门口，小玉和他争吵。那人提刀大骂，摆出要杀人的架势，小玉一脚把肉案蹬翻，迎着刀尖走过去，把那人镇住了。这事传开后，找小玉做衣服的人多起来。当年，小玉净挣六千多。第二年，她又遇到贵人。一个来内地探亲的台湾少妇，找小玉做了五套旗袍，然后穿在身上走亲串友。这比广告还管用，年底盘账，挣了三万多。 

    我以为小玉忙了这些年，房子肯定早买了，但上次回老家听她家人说起，才知道小玉又遇坎坷。原来，她因为急着买房，听说搞货运赚钱快，就关了制衣店，把所有积蓄投进去。谁知生意这种事听说挣钱再进去就晚了，最后血本无归。听说劳务输出公司招人去日本，她借钱交上押金，去南昌培训。刚撑了三个月，日语还没学会，就耐不住思念儿子的煎熬，哭着回来了。 

    最近见小玉，是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她又干起老本行，牌子仍是“小玉制衣”。见了我，她破天荒地喊了一声“爷”，眼含泪光说:“折腾一场总算明白了，这山望着那山高，下到山底，就上不去了。只有手艺是自己的，细水长流，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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