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官到编剧:我和父亲的跨界智斗
2022年9月,一部以公安英模为原型的42集卧底缉毒题材电视剧《勇者无惧》,在东方卫视、北京卫视以及爱奇艺、优酷、腾讯等各大平台持续热播,连续位列全国卫视收视第一名。
这部热播剧的编剧田涯坤原来是一名村干部,而他能实现这种跨界,是他和父亲斗智斗勇20年换来的,背后有无尽的奋斗、眼泪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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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儿子走火入魔:父亲恨铁不成钢
“孩子,我求求你,你就听我一次,不要错过这次村官的考试了!”
2009年9月的一天,刚大学毕业的田涯坤,第二天就要参加当地村官考试。晚上快12点,他却在赶写给四川电视台投稿的一个栏目剧本,父亲田富贵见状,急得低着头求他。
田涯坤,1987年4月出生于四川省乐山市马边县,父亲是高中语文老师,母亲是发电站职工。田涯坤4岁多时,母亲去山区发电站当会计,他就跟着父亲生活。
在父亲的引导下,他很早就看过《子夜》《巴黎圣母院》等众多文学书籍。
上初中时,韩寒风靡整个校园,田涯坤心中的作家梦悄悄萌芽,在数学作业本上写了20多万字的小说,可他除了语文以外,其他科目都不及格。
“作家是那么好当的?你这简直是白日做梦!”父亲气得一把抢过他的“小说”几下扯掉,扬起巴掌将他痛打一顿,之后让他留级并请家教老师。谁知补课几个月,田涯坤期末数学只考了14分。
一天,父亲又撞见田涯坤在偷着写小说,双眼通红地说:“我没有别的要求,你必须考个好的大学,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田涯坤委屈地哭道:“爸爸,写作是我心心念念的梦想,我没有办法放弃。”
田涯坤16岁时,母亲给他买回价值上万的电脑,他瞒着父亲,在网上写连载小说。整个中学阶段,他都极度痴迷创作,付出的代价是学习成绩的不断下降,他另辟蹊径走上艺考道路。
谁知在2006年那一年高考,田涯坤的数学交的是白卷。最终总分303分的他和编导系本科失之交臂,如果不去艺考学校的话,他甚至不能上一个专科。
面对留级之后依然失败的高考,母亲拿出多年积攒的10多万元,送他自费上了一所民办艺术大学的专科。
他仍痴迷创作,课余写的网络小说《神仙也爱黑社会》上线后很火,他拿到几千元稿费。
放假时,他仔细挑选了一只几百元的新潮打火机,带回去送给父亲,并特意说这是用稿费买的。父亲很不高兴地说:“纯粹浪费钱嘛。”
导演系征集微电影时,田涯坤兴致勃勃地写了一个短剧本,又悄悄地找母亲要了1000元,说服系主任借了一台索尼摄像机,分别找学习化妆、表演、摄像的同学一起拍起了微电影,花了三天三夜进行后期剪辑,结果微电影在导演系大火。
父亲不时给田涯坤发信息,让他好好学习,不要荒废时间,田涯坤表面上应承,实际上依然故我。
大二上学期,他迷上柳云龙的谍战电视剧《暗算》,创作了谍战小说《谍战1943》,参加起点网的征文比赛,之后又把它放到柳云龙的贴吧里连载。一家影视公司的编辑联系田涯坤,田涯坤激动得晚上睡不着觉——自己的小说,终于有人要买了!
田涯坤请假飞到北京。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家公司曾出品过《玉观音》《悬崖》等多部赫赫有名的电视剧。
第二天公司董事长对他说:“你是很好的苗子,公司有意培养你,你能否留在北京?”
田涯坤蒙了,问:“不是要买我小说的版权吗?怎么让我留在北京?”董事长说:“你目前的水平不足以单独操作一个项目,但你是一棵很好的苗子,我想好好培养你。”公司承诺给他租房、开工资,让他留在北京。
田涯坤犹豫了,北京人生地不熟,吃住也不习惯,关键是他大学还没有毕业,考虑之后,他拒绝了这家公司的邀请。
临走前,公司给他签了一个编剧合同,写一部20集的剧本,一集一万元,这对当时的田涯坤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然而公司负责人一语成谶,此时的田涯坤还并不具备单独操作一个剧本项目的水平,直到一年之后,田涯坤连剧本的总纲也没有磨出来,因此被公司放弃,他情绪非常低落,更是不敢告诉父亲。
2009年7月,田涯坤大学毕业,整天窝在家里埋头苦写。父亲急了,说:“先找工作,写小说养活不了人!”田涯坤坚信自己的小说一定可以大火,父子俩争得脸红脖子粗。
父亲听说大学毕业生可以考村官时,拿着厚厚的一本考村官的书籍交给他,希望他能去基层得到锤炼,这对他的成长肯定有帮助。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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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妥协爱的担当:父子跨界智斗20年
田涯坤总算答应父亲去考村官。临考前一天晚上,父亲提醒他早点睡觉。
当父亲睡到半夜起床时,却见他还在熬夜写小说,父亲捶门,怒道:“你写这些有个屁用?”田涯坤写得正酣,思路被打断本就有些恼火,他提高声音跟父亲呛了几句。
冲突中,田涯坤一把撕掉了村官考试书籍摔在地上。父亲气得血压飙升,说:“你明天不好好去考村官,你就别再进家门!以后我也不管你了!”
第二天,田涯坤顶着黑眼圈参加了村官考试,没想到很顺利。当了村官之后,他被分到马边县雪口山镇下面一个偏僻的村子。
不管刮风下雨,他每天一大早就出门下村,每天走村串户。田涯坤面对琐碎的工作,领着每个月980元的薪水,他茫然了。
田涯坤每天翻山越岭,亲眼见到山沟里一部分贫困村民贫穷的生活,他的心慢慢静下来。
与村民们接触并熟悉了之后,他还听村民们口传了很多民间的传说,为后来的创作积累了一手资源,写出了《彝茶传奇》并顺利出版。
驻村期间,田涯坤和同期考上村官的女孩余仁燕在工作中互生好感,约定两人一起考公。
一年后,田涯坤顺利上岸。2011年5月,田涯坤和余仁燕喜结连理。
田涯坤内心的梦想之火并未熄灭。2011年底,他乐滋滋地给人当枪手,完成一部68万多字的剧本创作,经过剧本经纪人的推荐,和北京一家影视公司合作改编,并定好由徐峥和陶虹主演。
田涯坤感觉自己一切都顺风顺水的,心情也变得超好。
然而,影视公司的投资人临时改投项目,并亏得底朝天,公司再也拿不出投资这部剧的资金了。
田涯坤辛苦了这么久,本以为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临了却落得鸡飞蛋打。
这次,父亲反过来安慰他:“十年磨一剑,只要你写好了,总会有人欣赏的。”
田涯坤差点落泪,忍不住问父亲:“爸,你不反对我写作了?”“你现在有了正当的工作,写作只是业余爱好,我为什么要反对你呢?”田涯坤感觉日头要从西边出来了。
2013年5月,经过反复修改的《谍战1943》改名为《谋算》出版上市。
那天,田涯坤将散发着墨香的新书交给父亲,父亲拿着他的新书翻来覆去地看着,还悄悄地去书店买了几本,送给亲朋好友。
8月,田涯坤通过父亲认识了一位在北京当经纪人的老乡,他看了田涯坤改编的民国喜剧剧本后,觉得适合重庆卫视,并提出了修改意见。
田涯坤和这位老乡一起去重庆卫视谈合作,并谈好了合同,按预算完工之后,田涯坤能获得稿费近60万。
合同都谈好了,可是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项目再次黄了。田涯坤崩溃了。回家后,他关起门号啕大哭。
父亲等他哭完,给他倒了一杯水,对儿子说:“你现在只是缺少一个机遇,别灰心。”
田涯坤不甘心,通过熟人找到北京一个项目经理,对方看完剧本,又推荐给重庆卫视,重庆卫视负责人说是个好剧本,可以拾起来再做,但是需要修改。田涯坤重新燃起了希望。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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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路上勇者无惧:从村官到知名编剧
当时已经是一名部门领导的田涯坤请了17天年假,于2016年底来到北京。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没有定金,没有合同,也没有预付费用,田涯坤住在北京郊区的一个偏僻小宾馆里面,足不出户,吃饭叫外卖,不停地改,不停地写。
那段时间,清冷的宾馆,吃不惯的异地伙食,想家想女儿的孤独,排山倒海般向田涯坤压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却要离家受这份罪,感觉自己在看不见光的暗夜里独自行走,在黑暗中摸索。
一天,他写着写着,突然伏在写字台上号啕大哭:“我不明白,是我的水平不行吗?那为什么那么多公司来找我?为什么我总离成功就差那么一步,每次总在关键时刻给我一闷棍?”
父亲知道儿子一个人去了北京,当过语文老师的他,深知创作不易。他隔几天就给儿子发信息:天气太冷了,注意保暖;宾馆浴室洗澡,一定要防滑,别摔倒了;在外和朋友吃饭,别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每次收到短信,孤独的田涯坤心里感觉父亲的这些碎碎念也不再惹人烦了。
2016年冬天的北京之行,仍然没有给田涯坤带来好运,他辛辛苦苦改编的剧本最后不了了之。
父亲跟朋友聊天说:“我是不是扼杀了一个未来的编剧?”父亲的自责,田涯坤并不知晓。
一天晚上,田涯坤两岁多的女儿发高烧,他正出差在外。父亲将孩子送去县城诊所后,孩子出现惊厥,医生建议转院。
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从马边到乐山,中间相距165公里,有100多公里的山路,父亲叫了一个车,带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赶路,三个多小时才赶到乐山市医院。
看着孙女进了急诊室,父亲才松了一口气,十月的天气,父亲穿着毛衣,毛衣都汗透了。
从那次起,父亲就让母亲退休,帮忙照顾孙女。2017年1月,田涯坤的儿子出生,父亲和母亲更是倍加小心照顾孙子孙女。
2017年5月,田涯坤受邀开始写剧本,第一稿写完,他左右不满意。父亲对他说:“路有所短,桥有所长。”父亲的意思是让他找出不足,保留好的部分。
2018年6月,田涯坤潜心对剧本再次进行修改,父亲和母亲全力帮他照顾家和孩子。
半年后,田涯坤创作的《勇者无惧》完稿,并于2019年1月8日顺利开机拍摄。这是田涯坤第一部真正的长篇电视剧。而这离他当初在北京孤傲地拒绝那家大公司的邀请,已经过去了11年。
2019年4月,在重庆举行的《勇者无惧》全国媒体新闻发布会上,田涯坤哽咽了:“我写了十年的剧本,我想当一个专业的编剧,我努力坚持了十年,我曾经无数次在梦里面梦见这个场景,今天的场景比我梦里的更好。”
父亲看到报道眼眶湿润了,儿子终于成了他的骄傲。他自豪地对亲戚说:“我儿子的电视剧开机了。”
2021年7月,田涯坤以总制片人和编剧、监制的身份,创作了家乡第一部电影《欢喜哥的春天》,在咪咕视频获得9000万播放量的佳绩,并获四川省微电影大赛一等奖和最佳导演奖。
2022年9月,《勇者无惧》正式在北京卫视和东方卫视播出,收视率一路领先。父亲整晚追剧。
田涯坤在四川电影电视学院宣讲时说:“为什么我们甘于披荆斩棘?因为这是梦想的力量!”在他心里,这梦想的力量还来自那份踏实的父爱。
编辑/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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