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这里是知音公众号编辑部。今天刊发故事《澡堂女人》第八集。
江白露斩断了一切，离开前，她得知了男友背叛她的真相。最初给翟雪莹和时镇牵线的，竟然是她……
这是江白露恋爱生涯中头一次被甩，但感觉比她想象中的轻松多了。回北京的路上，她一直在回忆过去的这三年，她觉得自从和时镇在一起后，就像在上万人的舞台上跳了一场芭蕾舞。她穿着昂贵的衣裙，画着华丽的妆容，踮着脚尖，舒展身姿，她身段轻盈，舞姿优美，脸上永远挂着迷人的笑容，动作行云流水，但只有自己知道，她踮着的脚尖早就被那双红舞鞋磨得血肉模糊，但是为了迎合台下观众挑剔的目光，为了源源不断的鲜花和掌声，她必须咬着牙忍着钻心蚀骨的疼痛继续跳下去。她一直以为这场表演迟早会迎来终章，但很不幸，她没有等到完美谢幕的时刻，就提前被观众轰下舞台，而她自己不得不为了脱掉那双舞鞋而砍断双脚。大概是在海边吹风受凉的缘故，江白露这次的痛经十分厉害，她不得不用力按着小腹缓解疼痛。手掌压在肚子上的时候，她突然想到母亲为自己搓澡时说的那句话：“你是剖腹产生的，我们那时候要是能好好给你做抚触按摩，你的性格可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死拧死拧的。”哪有那么多如果啊，江白露想，如果当时她没有让翟雪莹转岗当演员，时镇就不会出轨了吗？江白露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租的公寓里，把时镇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放进一个抽绳式垃圾袋里，又拎上一只空行李箱直奔时镇家。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手上还有时镇家的钥匙，而她还需要拿回自己在他家的东西。江白露走到时镇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半个月之前她还能随时自由出入的房间已经换上了一把智能锁，自然是无法识别她的指纹的。她不想无功而返，只好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穿着一身清凉睡裙的翟雪莹，江白露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有点庆幸，还好时镇换了锁，否则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受到什么伤害。翟雪莹显然是没想到江白露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她下意识地用手提了提她的吊带裙，遮住她几乎露出来一半的胸部。“时镇呢？”江白露把手上的垃圾袋直接仍在门边的角落里，径直走进房里坐在沙发上。江白露和时镇的情侣写真还原封不动地摆在客厅的电视柜上，而这个装修时她还曾出谋划策过的“家”，除了门外那把专门用来防她的锁之外，也与从前并无二致，她无声地笑了出来。时镇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江白露被吓了一跳，进而难掩嫌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来求你不要离开我，时镇，只要你别跟我分手，孩子我生，工作我辞了，你想找小三随便找，只要别跟我分手，我离开你真的活不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江白露带着哭腔祈求道，她看到时镇那张惊讶的脸，旋即又笑了出来，“你还指望我这么说啊？还我怎么来了，分手了我拿走我的东西不行吗？这一根口红也好几百吧？”江白露拿起茶几抽屉里的一只TF方管口红。“你就是有病！”时镇暴怒地指着江白露骂道，“我早就看出来你病得不轻，你有空去安定医院看看吧！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残废，还指望我娶你？还想拿北京户口啊？自己不掂量掂量自己八字几两重，在这里狂什么？”时镇的话还没骂完，江白露已经站起身来，径自绕过他，去浴室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已经换了一套，而她自己的那一套也被一个抽绳垃圾袋装着，挂在旁边墙壁上的挂钩上。江白露拎着袋子，又走进卧室，衣柜里还挂着她的许多件衣服，甚至还有几套内衣，江白露一件一件摘下来，她想起自己因为太着急把行李箱忘在了门口，便把衣服搭在肩膀上，一手拎着衣服一手走到门口打开行李箱，把东西一件件装进箱子里。翟雪莹披着时镇的外套，宣誓主权一样地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衬托得江白露像是凶神恶煞的母老虎。江白露东西收拾妥当，临出门前，她一脚踢翻电视柜上的合影，还不忘对两人送上祝福：“你俩这么门当户对，不一起进棺材，都对不起我这么大度。”不等时镇追过来，江白露已经重重地摔上门，拉着箱子快步走进电梯。面无表情地等到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一块被放到热锅上反复摩擦的黄油块，在滚烫的铁板上垂死挣扎，在滋滋作响的爆裂声中消失殆尽，直到最后只剩下废墟中的焦糊味作为存在过的证明。江白露像是被抽了魂一样，漫无目的地在时镇家小区楼下走着，剧烈的腹痛感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她没有办法，只得在最近的一栋楼下的台阶上坐下来，她低垂下头，散下来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她以为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她泪流满面的狼狈样子。江白露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费力地抬起头，和北京的雾霾一起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提着盒马购物袋子的钱然。“你还有心情管这个呢？”钱然故作嘲讽地冷笑道，“用不用送你去医院啊？”“不用。”江白露手扶着行李箱费力地站起来，但腹痛让她根本就无法正常地挺起腰杆。“还在这儿装呢，走吧。”钱然夺过江白露手中的行李箱，指了指她身后的单元门，“去我家坐会儿吧，就在楼上，离公司近，加班方便。”“不瞒你说，我以前倒是在小区里碰见到过你，还有那个，”钱然耸了耸肩帮，犹豫了一下接着说，“翟雪莹，她也没看见我，可能恋爱中的女人就是容易被蒙蔽双眼？”三年前钱然还是个青涩的中文系毕业生，刚到公司就在江白露手下的情感公众号做实习小编。江白露对钱然的印象很好，踏实肯干，话少听话，学东西也很快，表面上不爱言语，但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如今她已经是几乎和江白露平起平坐的部门负责人了，这三年来很多东西都变了，唯独她这沉稳的性格一点没变。钱然合租的房间是一个三室一厅的主卧，屋里干净整洁，独卫，还带一个宽敞的阳台，在这个地段，月租估计要四千块往上。江白露突然想起她刚来的时候是住在沙河八百一间的自建房里，还经常因为住得太远而踩点上班。好像北漂就是这个样子，年龄的年轮一圈圈地向外扩，住址则是绕着那个方方正正的紫禁城一圈圈地往里缩。钱然给江白露冲了杯烫嘴的姜糖水，江白露很讨厌姜味，而这杯姜糖水上飘满了生姜沫子，她觉得这很像她们两人现在的关系。“你从来都没想过告诉我吗？看在我带过你的份儿上。”“本来是想的，但是，我后来又发现了别的秘密，没法跟你说，我也怕影响前途啊。”“为什么？”钱然罕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还嫌这里赚得不够多吗？”“就是累了，”江白露再一次拿起杯子，吹走水面上的浮沫，憋着气喝了一口红糖水，她感到一股温暖的热流顺着食道直奔胃里，肚子也跟着舒服了不少，“现在能跟我说了吗？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钱然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江白露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样，一阵耳鸣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她只能再次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是翟雪莹不小心说漏嘴的，你男朋友，额，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了，的联系方式是倩姐给她的，翟雪莹老早就看上他了，但是一直没有太多机会跟他接触，你还记得今年周年庆吗？倩姐说是可以带家属，他们俩就是那次搭在一起的。”“倩姐私下跟我说，她觉得你这个人不可靠，说你迟早会被背刺她，但是时镇又是个很不错的资源，他背后的江辽资本将来可能为公司所用，对于倩姐来说资源是握在你手里的，这可不如握在她自己手里牢靠，这样一看翟雪莹就比你好摆布多了，毕竟她身上还背着好几百万的违约金呢。不过她好像说对了诶，你果然要离开了。”“她可真搞笑，想把资源握在自己手里，干嘛不自己上，是嫌时镇不够小鲜肉吗？”江白露嘲讽道。背刺的定义是什么呢？难道是不愿意当一只听话的狗吗？江白露心中暗暗觉得讽刺。“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倒是挺想看看的，知名情感博主手撕渣男小三背叛者的复仇爽文，估计写出来得是个大爆款。”钱然转正之前，江白露曾经带着她做过一个“如何正确查看男友手机，以及发现男友出轨后如何报复渣男小三”的系列选题，一共出了六期文章，篇篇都是十万加的大爆款，并且顺利让那个公众号出圈，一步跃升为头部账号，而因此钱然也直接破格成了账号主编，完成了她在这个公司平步青云的第一步。江白露使劲儿地回忆了一下文章里的那些看上去让人爽翻的方法论，突然发现对她而言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法似乎根本没有。就像现实一样，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东西，也许背后就是一片狼藉。她也想手撕渣男，也想为自己这几年的青春讨个说法，但是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像个怨妇一样发小作文控诉博同情以外还能做些什么。江白露不允许自己那样做，不理智，也不体面，最重要的是，他人的同情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第二天江白露照常上班，处理好这几天积压的工作和问题后，她在网上找了篇辞职信模板，复制粘贴下来，只改了改日期和署名，就发到了王倩邮箱里。这是江白露大学毕业后的第二份工作，一做就是五年，她甚至不知道一封像样的辞职信该怎么写，曾经她也想过自己会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心境竟是不愿意再为这里的一切付出多一分钟的时间和精力。江白露步伐轻快地走进王倩的办公室，王倩手握一杯冰美式，正站在落地窗前焦急地踱步，看到她进来，她脸上的焦急变得更加明显：“你这又是怎么了？家里的事没处理好吗？再多请些假也没关系，但别意气用事。”“啊？”王倩瞬间换上一副讶异的脸孔，“你们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好像都快订婚了，这是怎么了啊？”江白露差点笑出声来，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王倩的演技简直比全公司的演员加起来都还要略高一筹，她挂上一副哀怨的神情说道：“没想到出轨的对象是小翟，我真有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王倩放下咖啡上前轻抚江白露的后背安慰道：“唉，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一个是我的投资方，一个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一个还是公司上升期的达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是让我很难办啊。”“一个时镇一个翟雪莹，已经是你的手心手背了，我嘛，顶多算是个手指甲，长长了就得剪掉，不然看着也是碍眼，你说对吧？”“江白露，我栽培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个态度对我吗？再说了，就这么点挫折你就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人最可贵的品质就是在夹缝中生存的能力？现在你就是一只夹缝里的虫子，进退两难，所以你就打算直接烂死在这个夹缝里，不想着爬出来了是吗？现在我是在给你爬起来的机会，只要你肯听我的继续努力，机会有的是，管他时镇八镇的，都不是问题，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一直是现在的状态，哪怕走出这里你也什么都干不好，你信不信？”“是谁把我推到这个境地的，你心里清楚。王倩，你只是足够幸运，没遇上那个非要跟你刚到底的人，不然你撑不到今天。”江白露被王倩那副恶事做绝还能义正言辞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态度恶心得不行，索性不再跟她客气。“什么？”江白露从来没有和王倩说过这样强硬的话，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劳动法，交接期三十天，你最好早点找到接收人，不然到时候工作交接不完我也会按时离开的。”江白露头也不回地走出王倩的办公室，尽管她没有直接拆穿王倩，但她心中十分不解，明明对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她说那么一番看上去像是在激励她的话呢？还是说她早已习惯了以成功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训导他人？王倩用一封简短的邮件确认了江白露的离职日期，第二天，钱然就成了江白露的接收人。两人的工作状态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江白露滔滔不绝地讲，钱然在一旁沉默地记，江白露说着说着忽然感叹道：“王倩可真信任你啊，什么都交给你，她就不怕哪天你也走了？”“听话，”江白露沉吟道，“好像听话一点的确是好处多多。”江白露还没有做完工作交接，部门下面一个刚起没多久的剧情号编导就找到她说：“白露姐，今天我们组的实习编剧请假了，需要一个人帮忙打灯，您有时间过去吗？”“我？那么多组都有闲人，就找不到别人了吗？”江白露不解。“姐，别为难我，是倩姐让我找你的，说她现在公司资金不足，不养闲人，我怕我不叫你去我就完了。”编导小声解释道。这是一段户外戏，临近十二月，江白露连手套都没有来得及准备一只，握着灯棒的手很快就冻僵了，但演员们即便空闲下来似乎也并不愿意为了这个大势已去的“准”前领导帮一会儿的忙。拍摄结束后，江白露的手已经冻得又红又肿，钱然买了盒冻伤药膏给她，这让江白露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公司的五年也不算白来一场。江白露冻伤的手还没恢复好，翟雪莹的账号编剧又找到她支支吾吾地说：“白露姐，有件事，就是，倩姐说小翟这个账号要写一篇官宣恋情的剧本，好像后续还要给她做CP号，她说会大爆，我，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说让你来帮我参谋一下。”“王倩真是越来越变态了。”江白露毫不掩饰地感慨道。编剧杵在一旁不敢说话，江白露在部门群里发了条消息：十分钟后，第一会议室开会。人都聚齐后，江白露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一个五十多人部门的管理者了，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舍，但仅仅是一瞬间。“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离职了，现在是我的工作交接期，大家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需要我交代和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大事小事都行。另外就是，虽然我快走了，但我现在还是你们的部门负责人，在我走之前，所有的选题、推文、脚本和成片还是需要在我这里过一遍的，都ok吧？”参会的人神态各异，但却都十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江白露只得无奈地叫大家散了。好在一切都还是按照她预想的进行，每个账号的负责人都在按时地向她汇报选题，因为她忙于交接和审稿，王倩似乎也没再有意为难她。只是尽管她人还没有离开公司，公司的核心会议、账目和工作群却已经提前主动地把她屏蔽在外。这就是职场吧，江白露感慨着，她突然想起几年前那个曾经和她们并肩作战而后患了双向情感障碍的学妹，如今她过得怎么样了？她不得而知，因为许久之前她发现对方已经悄然删掉了她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就像从未相识过一样。江白露看着共享文档里的一条条整齐排列的选题，忽然注意到一条热点新闻：某平台女主播惨遭“大哥”杀害分尸。因为事件刚发生，报道语焉不详，网上更是小道消息乱飞，各种猜测众说纷纭。江白露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部门里某门户网站上知名博主的公众号编辑提报的，这个账号男性用户占比百分之八十多，平时发布的内容也比较偏向于满足男性用户想象的那类，江白露接管账号后曾经多次建议主编注意价值导向，但是因为这个账号粉丝群体庞大，为公司带来的营收也排在部门前三，出于利益考量，最终她的建议并未奏效。江白露叫来账号主编，指着电脑上的新闻词条说：“这条不错，应该有热度，知道怎么写吧？”编辑如获至宝地赶回工位狂敲键盘，当晚就把一篇“某知名女主播利欲熏心，将榜一大哥钱财榨干后将其拉黑，转而用大哥的钱包养小鲜肉”的故事写得绘声绘色，一个出卖色相换钱又忘恩负义咎由自取的外围女形象跃然纸上，结尾还有两段对那些不思进取只知出卖色相赚钱的女主播们的猛烈抨击，江白露自己看完全文都已经觉得那个分尸的大哥情有可原了。文章一发布，转发量就大得惊人，阅读量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江白露看着蹭蹭上涨的数据，当即让账号主编去找财务拨款买热搜，说这个账号又要出大爆款了。热搜顺利安排上后，江白露就用自己平时上网找选题的小号在文章下评论了一条：“堂堂一个大博主，连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道理都不懂吗？竟然带头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受害女性造黄谣，对女性恶意何其大？是不是巴不得进局子蹲两天啊？”随后又花了几百块钱买赞，很快这条评论就冲上了热评第一，不久后很多网友也纷纷声援江白露，跟着一起讨伐这篇文章。原本正为公司账号又一次出圈而沾沾自喜的王倩很快就发现了事态不对，连忙叫主编删文章，撤热搜，然后直接冲到江白露面前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人嘛，工作的时候难免出现纰漏，我只能说我很抱歉，没有把握好分寸，不过我也是为了公司着想，为了数据好看，希望我离开公司之前，还能再为公司做点贡献。”此刻江白露脸上只写着忠诚和遗憾，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并不比王倩差。“哦对了，刚才我也咨询过律师了，”江白露又换上了一张无所谓的表情道，“这种情况你可拿不到我一点把柄。”王倩气得说不出话，只得安排人手快速写了一篇致歉信作为公关，而此时已经有官媒点名批评账号公然造谣，价值观扭曲，还没等道歉信发出来，这个账号便以罕见的速度被封禁了。江白露从未见过王倩用那样凶狠的眼光看人，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对于王倩而言，江白露现在应该就和手刃了她父母的凶手无异。离开公司前，江白露已经把这五年来所有经手的资料都保存进自己的网盘里，她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格式化电脑，而那些被删掉的东西里，很多都是江白露工作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和方法论，包括当时专门为“翟在北京”破千万准备的内部短视频培训资料（还未来得及宣讲），她曾经想过为了公司的发展而把它们分享出去，但现在显然没必要了。江白露把关于北京五年的一切打包进五个一米乘一米五的纸箱里，分批把这些东西寄回哈尔滨后，便光速退掉了房子，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离开这座寒冷、干燥、尘土飞扬的城市。待到北京的一切全部处理完，十一月刚好结束，江白露甚至都有点记不清楚这是自己一个月之内第几次来机场了。她不禁想起五年多以前，自己一个人提着两个大行李箱坐着Z18两百多块钱的硬卧一觉醒来便到达北京的那个早上，下火车的那一刻，初夏的晨风吹在脸上，让她感觉神清气爽，北京站偌大的广场熙熙攘攘挤满了各色面孔。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可以干什么，可以成为谁，可以开始什么样的人生，但只觉得一切都充满着新奇，和希望。如今她不用为了省钱而去坐整宿的绿皮火车，却似乎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充满希望的闯劲儿了。去机场的路上，她倚在出租车后座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北京城大街小巷的风景快速地映入眼帘又快速地被甩在身后，忽然间，她远远地看到一座高得像是要直冲天际的建筑，看上去像一只长颈花瓶的瓶颈。“中国尊啊，北京第一高嘛不是？”出租车司机答道，好像在回答一个常识，“您是来这边旅游的吗？”江白露沉默地点点头，她没有必要否认，毕竟是不是来旅游的，注定都只是过客。只是她心中非常惊异，因为她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这座建筑，也没有看到过和这座建筑相关的新闻，仿佛这样的一座高楼就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一样。她忍不住百度了一下，发现她来北京那年，这座所谓的北京第一高才动工没多久，而且这栋楼所在的位置离她工作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大概是一直埋头于寻找六便士，从未抬起头看看月亮的缘故吧。到机场后，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北京的天空，这是平时在这座钢铁巨兽一样的城市里鲜少能看到的开阔视野，但这天空的的确确不够蓝，至少没有烟台的蓝。旷野的风吹在她脸上，寒冷而干燥，在即将离开的时刻，她明显地感觉到，她从未真正地属于过这里，就像这里从未也不可能属于她一样。最后的最后，她向四周望了望，周围皆是匆忙的赶路人，她反复确认，没有一个人是为她送行而来的。（未完待续，明天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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